南豐紗廠X KoKo Coffee Roasters : 《遇上荃灣》鄧詩廷攝影展

07.03.2020(六) 02.05.2020(六)
活動詳情
07.03.2020(六) 02.05.2020(六)

《遇上荃灣》

簡介

南豐紗廠希望透過展覽讓大家能夠於生活中從更多角度去欣賞社區中不同的美好面貌。

2020年我們選擇了荃灣作為起點,首部曲邀請了攝影師鄧詩廷透過她的相片及文字,於7/3-2/5期間於南豐紗廠內的KoKo Coffee Roasters展出。

作品帶我們一同走進荃灣因工業發展而慢慢衍生出來的社區生活空間,例如,福來邨、香車街街市、沙咀道球場及荃灣大會堂。這些空間在過去數十年為工廠辛勤工作的工人提供了上班以外閑霞的地方。在這些地方當中我們能從空間設計、不同年代中人民的使用方法,及當中的故事發現很多東西值得我們細心觀賞及思考。

這次計劃中亦感謝從事藝文記者的蔡寶賢 (BoBo) 為我們走訪荃灣不同的地方記錄及訪問這個社區內的故事及發展經過並編寫了5個關於荃灣的故事,希望能為大家提供更圓滿的背景資料。

展覽概念

城市的角落、街道、大廈、及人民等等的元素,就像一個人的性格、衣着、語氣及言行舉止。這些微小的元素建構成一個個社區的面貌,每個社區就好像一個人有著不同的面向,不同特色及性格。他們有不一樣的喜惡,有優點亦有缺點。社區是我們工作,生活及居住的地方,是我們生活中的一個原點,日常生活中的一切喜怒哀樂,當你細心去觀察自己生活的地方時,便會更了解社區當中的細節及美好的地方。

 

南豐紗廠坐落於荃灣逾半世紀,見證着社區的改變。荃灣作為第一代香港的衛星城市,從5、60年代的工業區開始,隨着工業發展,社會經濟轉型及起飛,公路、屋村、圖書館、大會堂、球場及很多不同的民生設施慢慢出現。這些地方於每個年代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功能亦隨著時代而變化。

 

我們希望透過展覽讓大家能夠於生活中從更多角度去欣賞社區中不同的美好面貌。2020年我們選擇了荃灣作為起點,首部曲邀請了攝影師鄧詩廷透過她的相片及文字,於7/3-2/5期間於南豐紗廠內的KoKo Coffee Roasters展出。作品帶我們一同走進荃灣因工業發展而慢慢衍生出來的社區生活空間,例如,福來邨、香車街街市、沙咀道球場及荃灣大會堂。這些空間在過去數十年為工廠辛勤工作的工人提供了上班以外閑霞的地方。在這些地方當中我們能從空間設計、不同年代中人民的使用方法,及當中的故事發現很多東西值得我們細心觀賞及思考。這次計劃中亦感謝從事藝文記者的蔡寶賢 (BoBo) 為我們走訪荃灣不同的地方記錄及訪問這個社區內的故事及發展經過並編寫了5個關於荃灣的故事,希望能為大家提供更圓滿的背景資料。

 

若你想閲讀更多的荃灣故事,位於紗廠一樓的咖啡店《一日之間》會展出來自香港文學館其中一個社區書寫計劃「我街道 我知道我書寫」之中荃灣區的九篇文章讓大家能品嚐咖啡之餘,可從文字之中了解更多荃灣生活的點滴。

 

《遇上荃灣》第二部曲將於5月3日展開,我們邀請了一位插畫藝術家Onion Peterman 與我們一同走進香車街街市,透過他色彩斑斕的作品風格把香車街街市的人民風景記錄下來。作品將於南豐紗廠內之茂一茂甜品店展出,茂一茂更會利於香車街街市購買一種食材用以製作期間限定甜品,讓大家能好好品嘗一下荃灣的味道。

攝影師簡介

鄧詩廷是現居於香港的攝影師和藝術家。

她的創作理念來自於她的心理學背景。詩廷通過攝影以記錄作為「人」的脆弱,及發掘以攝影所能賦予她作為治療的媒介的可能性。自愛上黑白菲林攝影以後,她視攝影為生活的呈視,期望為人們提供新的角度,以同理心看待世界

文本作者簡介

文字:蔡寶賢

新聞及傳播學系畢業,《海浪裏的鹽——香港九十後世代訪談故事》(2019年)作者;現為藝文記者、編輯及藝術行政自由工作者。

福來邨大樹下座椅

這樹下,我們為生活鑿一片共享時光 —— 福來邨與大樹下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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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樹下,我們為生活鑿一片共享時光  —— 福來邨與大樹下的空間


是個初春的中午,空氣帶有點濕冷。行人步履如已甦醒的百蟲,在縱橫交錯的大小路上,趕忙著一天的任務,還有那一輛輛停靠工廈外的貨車,剛掉頭駛去,另外的已從後補上,隨即放下車尾升降台板,工人拉出托板車,準備運送板板血汗辛勞。

 

假如,城市的忙碌是繁華盛世的佐證,緩慢節奏與冷清的巷里,又會否是衰落與遺忘的表徵?穿過密集的貨車群,離開荃灣工業區,往大涌道方向走去,再轉上那條蓋頂容易漏水的行人天橋橫過路面,原本密集的工業大廈群變成一個較為低密度的租住屋邨褔來邨。全邨共九座,有是單排七層樓,有是呈直角的十六層樓。鳥瞰全邨佈局,如未湊合好的俄羅斯方塊,也是橫放散落於地上的磚塊,同時又能闢出一個鬧市中的寧靜居住空間。 

 

昔日的苦來,今朝的褔來。

時光倒流,回到上世紀五十年代,港英政府以打造「小城市」的概念,在荃灣一帶大規模填海後建立新市鎮(又稱「衛星城市」),一個可以滿足城市人工作及衣食住行的地區,當中一幅填海地皮用來興建褔來邨。知其名,有福到來;各座住樓以「永」字分別配搭昌、康、興、泰、嘉、樂、寧、定、隆,寄意這地歷遍近六十個春秋,依然吉祥如意。

 

在樓下走道散步,穿插於樓宇間劃分出那介乎於公開與私人的空間。經翻新重造的兒童遊樂設施,與眼簾下盡是飽經洗擦脫色的大樓外牆與牆角,陳舊起銹的鐵桿窗花,持續低訴著超過半世紀以來的風和雨。

那時舊日,大樓長廊和公園充斥著孩童的嘻笑與跑跳聲響;每凡鄰里相遇,此起彼落的寒暄問暖,偶爾打聽同樓同層、某家某戶的二三事,還有不少從附近紗廠下班回來的女工,正值花樣之年,關切起各人剛剛萌芽的戀愛,期待披上嫁衣的一天。即使婚後生活不是大富大貴,也沒有王子與公主童話,但勤勞與節儉寫下段段力爭上游的拼搏故事。

 

曾經活力與熱鬧的境象,褔到終來,換變成一片寧靜安逸,昔日花嬌已抹上斑駁皮紋和花白頭髮。公園走廊少了孩子揮灑的汗水,取而代之是老人三腳交替踏步的微弱迴蕩;樓下老舖依舊,沒有舊日的由早到夜的忙碌,以不慌不忙與自在的節奏,繼續為這小區服務。

樹大好遮蔭,讓她跟你多說一段心情。

 

走道和轉角都是匆匆而過的路人,唯獨永泰樓對出這棵大榕樹下,包圍著牠的是一張張鐵網座椅,邨內的公公婆婆會走到這處乘涼遮蔭。有獨個兒靜坐片刻,打個盹;也有兩、三個新知舊好,在此聚頭,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家常逸事,是總比獨自留在家中,百無聊賴更好。

有個老伯開著他迷李收音機,收聽電台的新聞報導,在旁邊是一個貌似高小的男孩,或許是他的孫兒,似乎因為正值停課多了空閒時間,圍著大樹踏滑板車耍樂。而在對面,有她們並肩而坐,一起抬起雙腳,發力使小腿前後擺動,促進血液循環。

……那間藥房補了貨有口罩,要八十五元一盒!」她雙手輕拍大腿。
「我細仔拿了一盒給我。若然你不夠,可以給你一些。」另一個她, 雙手擱在助行架上。
「我夠啊。之前買口罩怎會要到八十五元……
「就是啊!現在用錢好像燒銀紙般,什麼都貴。」

樹影婆娑,歲月靜好,再紛擾的外界,就在此時此地阻隔於樹蔭為天然屏障之外,各人在此彼此相遇相知相交。那管時代步伐走得有多快,愈來愈快;那管追趕不上速度競賽的人和事物,就要順利成章被貼上「不合時宜」的標示,即使再多更替與變化的社會,人倫情誼與交流依然是社區生生不息的動力之源。

然而,隨著不斷擴展的社區天橋網絡,便利行人穿梭 ,加上大片社區空間被規劃成交通樞紐要地,社區成為促進人和物流動的平台,又有空間容納到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流動嗎?          

沙咀道球場

就算有不同跑速,我們都能同場相遇 —— 沙咀道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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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有不同跑速,我們都能同場相遇  —— 沙咀道球場

 

這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午後。天陰突然灑下的綿綿細雨,沾濕沒有防水效能的衣物,眼鏡片都滿佈小水珠,矇糊了視線,不得低下頭來迎雨而行,瞥見路邊有個公園的入口,想先走進去避雨……

「小心啊!」突然一個足球從遠處踢來,著地時淺起旁邊的水氹,褲腳都給弄濕了。穿一身藍黃足球套裝的男孩迎面跑過來,半濕的短髮混雜了雨水和汗水,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那個足球,再一手抱起它,轉身跑回球場中央,跟其他隊友繼續未完的訓練。

回過神來。抬頭看到遠處觀眾看台頂寫著「沙咀道遊樂場」,這個位處荃灣主要馬路大河道及沙咀道交界的政府康樂用地,與大型購物商場及二坡坊一帶的市集只是一路之隔,舉步咫尺之距。雖然起名為「遊樂場」,但內裏卻沒有如滑梯、鞦韆、搖搖板等遊樂設施,反而有兩個相連的七人硬地足球場、三個網球場、棋枱、涼亭及長者健體園地等。除了網球場要付款預約租用外,其他設施都是免費開放使用。每逢過時過節,運動場都會舉辦大型的中秋節綵燈會及農曆新年前的年宵;鄰近不少學校也會帶學生到運動場上體育課。遊樂場的實際用途不如其名,卻是一個多功能的社區空間。

 

被時間跑過了頭的人,都要被遺棄。

 

間歇的毛毛細雨,很快就停了。公園內的人收傘,也有人開始離開有蓋看台,回到球場上去。步行離開球場,轉走入網球場旁的長窄通道,沿路散落一排排長凳,坐著好幾個獨自前來的老伯伯,外衣反射著上面的輕薄小水珠,似乎在下雨前已在原地安坐著。他們都不發一言,安靜地各據在長凳兩邊,周圍樹上零碎的小鳥叫聲更見響亮。他們好些目光散渙,漫無目的,偶然散落在經過的途人; 好些盯著前方,放空發呆,也有一、兩個在打盹睡。

若果,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忠誠的,時間在這通道中被拉長放緩,它又是否對每個人都公平?在這個人人皆可使用的社區空間,屹立在中間的大型水泥觀眾看台,分隔開屬於青青揮灑的球場及隱蔽與被孤立的走道。美其名為公共、共享的牌頭之下,我們在空間中共存、各取所需 ,但背後隱埋的不解、誤解與漠視,說穿了是我們對「和諧」所作的表面解讀與想象,只不過是一段互不干犯的距離。

 

跑得快跑得慢,都在同一個好世界。

 

咇——

傳來球場上的哨子聲。原本四散在足球場的孩子,往場中的教練靠過來。

「剛才你知道他在你後方嗎?如果他迫得你太緊,傳波給隊友……至於你,他開出了罰球之後,可以跑到對手那個位置,阻止他們截到球…..」教練一連氣執正孩子的表現,孩子則一邊喘著氣,用手掌擦拭額角的汗水,專注聽著。教練很快再吹哨一下,揚手示意,把腳下的足球踢向孩子去。他們再次跑動起來,追著足球,準備下次再發進攻的機會。

至於場外,有兩個婦人依著欄桿,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在接受訓練;有個一身穿輕裝運動服的男子,利用門龍上框,做引體上升;有人在土場邊來回踱步,拉筋伸展,鍛練步速與肌肉爆發力;又有個中年男士,帶著外賣飯盒,坐在龍門後的鐵絲網後,邊吃飯邊專注看著手機屏幕上播放的飲食節目。

一個足球,連結起孩子與成人,傳球也傳遞了經驗與智慧;一個球場,聚集了不同年齡與背景的人,各自追趕著自己的目標。

「睇啊!」一個孩子向著自己的隊友叫喊,提醒要留意對方搶攻,因為勝負在一念之間。在運動競賽上,競爭是必然,如同在社會;汰弱後留強,社會未來似乎注定由年青有為的掌控。但社區應該由始至終屬於,也成就於任何一個人,是嗎?

荃灣大會堂

被拒諸於門外的渴求,終究是回憶的起點 —— 荃灣大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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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拒諸於門外的渴求,終究是回憶的起點 —— 荃灣大會堂

「暫停開放」大字標題的告示貼在荃灣大會堂,玻璃大門外的當眼處。

一對頭已花白老夫婦,身穿一身樸素衣服,手牽手的走向大會堂地下大堂,還未及湊近入口大門,離遠已看到大會堂閉門深鎖。男的下意識看看手腕上的手錶,似乎在確認已過早上九時,大會堂應該正常的開放;女的拉拉著男的手,示意再登上樓梯,走近大門張貼的告示。

托上眼鏡,細讀內容,他們一面恍然大悟,互相帶點怪責又揶揄的口吻,笑指對方年紀大沒記性,明明政府已公布在疫情肆虐下,所有康文署表演場地暫停開放及取消場地的所有活動,直至另行通知。「白行一趟啦!」老婦失望地說著 。「當散步走走吧,我們也沒有要趕時間。」 丈夫拉著她的手臂,轉身離開。

 

沒有淡忘的過去,永遠錯過的當下。

雖然大會堂沒有開放,但它的旁邊有一個戶外的廣場仍然可以繼續使用。廣場可以讓非牟利機構租用舉辦活動,設扇形舞台及有蓋的圓形二層石階梯作觀眾席;沒被租用時,它成為一個小型公共空間及公園。早在四十年前,大會堂已落成啓用,是一個設備整全的藝術文化表演場地,也是附近居民方便就腳的休憩地方。

多年來,大會堂一直以灰米白色的四方外形,簡潔脷落的外觀線條,及大樓兩側以淺灰紫色的大方格間隔裝飾,映襯著四周相繼林立、設計時尚的私人高樓屋苑及商場,樸實外觀下蘊藏質素優良的演奏廳、文娛廳、展覽館、演講室及會議室等設施,有本地音樂界人亦指它為「香港最佳音響古典音樂場地」。無論是對音樂人、藝術家或是一代代荃灣人,這片空間早已盛載大家的回憶——因為即將失去,所以才能成為回憶吧。

猶記得那天,我就是如此魯莾地連保護膠布都未貼好,就穿上那雙如紅酒般暗紅色的漆皮高跟鞋。黑色的連身裙子是剛好合身的,腰間的迷李黑色蕾絲蝴蝶結是照著鏡子,綁了又拆,再拆了又綁好幾次才能成功不走樣,我很想穿著成以前一樣。只是那雙高跟鞋很少穿著,皮質仍很硬實,穿著起來走路,愈行愈痛。但是不想他久等,我們已等了好一段長時間。我每走幾步,又再小跑幾步,從荃灣地鐵站的行人天橋直奔往大會堂。當晚在大會堂演出的話劇,是我們在兩年前不約而同錯過的。一年後,他告訴我話劇來年會重演,我們早約定要一同入場欣賞。

劇場可以重覆演出超過百年的經典作品,但在現實世界過兩年,已能扭轉很多事情。已數不清過去一段時間,我和相隔八個時區的他被各自忙碌的生活,吞噬去幾多個未完的話題;後來在香港重聚 ,隨即遇上社會運動,我倆在進退之間的拉剧,一次又一次消磨對彼此的包容。我倆最後的對話也只停留在手機螢幕上的文字訊息:「或者,睇話劇果晚見面再講吧。」

結果,身旁的座位一直懸空。中場休息時,我把手袋放到空位上,忍不住脫掉高跟鞋,腳跟和腳趾早已被磨擦得紅腫發痛。直至完場,我都沒有勇氣穿回鞋子,任憑赤裸雙腳在冰冷的磚地上走,發覺演出沒有預期般的精彩絕倫,但可能過份代入故事的關係,換來了一雙眼哭得通紅。就這樣完結。

 


擁有的都要眼見,不能見的卻最重要。



那對老夫婦走到隔離的公園邊坐下。丈夫說:「上年財政預算案宣布,政府預留至少二百億整合多幅政府用地,大會堂可能會被拆,而現在情況看來會關一段長時間,可能就這樣一關直到拆卸….. 妻子搖搖頭,「就這樣忽然沒了,我們可是來了廿幾年呢!」

在旁邊讀報的老伯聽到,插嘴說:「你看周圍都起了貴價私樓,這幅地只是流於現在的用途也太浪費了吧。藝術和文化的我不會,那是要買票入場的。我說啊,只要有地方免費給我坐坐打發時間,就足夠了。」

社區也只需要有土地、有空間就足夠了嗎?

悠然堂

應天時,安天命,事在人 —— 悠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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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時,安天命,事在人 —— 悠然堂

撕下一張日曆紙,踏入農曆初十了。

盧先生如常在早上十時拉開了店舖的鐵閘,在櫃枱下方取了一卷卷寫揮春的紅紙,置在店門前做特價速銷。門頂上的兩幅呈直角的橙色遮雨檔,一邊寫著「文房用品」,另一邊寫「悠然堂」;門前的三大個玻璃櫃,放了既似收藏品又是買賣貨品的花瓶、刻章和陶瓷像。

他年輕時已經營自己的文房店,最早在油麻地起家,之後遷到九龍城。到1969年,他有次到荃灣郊遊,適逢當時政府正把荃灣打造成新市鎮,有很多新落成或仍在建設的社區基建,也有綠林和海岸,決定遷居到此,悠然堂落戶在川龍街已三十多年。到近十年,才遷到現址大河道地鋪。

 

一刻一寸金,一印歷遍時代。

 

自幼習畫寫字學藝術,盧先生練得一雙巧手,而在舊時社會,工藝發揮都要變得貼合社會實際需要。他以前主要以雕刻印章、接小型印刷品,如單據、信紙等維生。猶記得以前紡織業蓬勃、紗廠林立的荃灣,盧先生親手雕過不少紗布出廠的印章,標示紗線的針線密度。大型工廠運作連帶附近興起了很多中小型工廠,需要製作公司印章、單據,都有找上盧先生幫忙製作。

時移勢易,雕章在工業和事務上的需求縮減了很多,但仍然有它的用途。盧先生說:「以前除了公司、工廠要雕章,很多小朋友要開銀行戶口,但他們手寫字的狀態還未穩定,難以簽署,所以父母都會替他們雕圖章。到現在,很多舊街坊都變老人家了,他們握筆簽名有困難,又會再找我雕圖章。」 一個個雕章見證人生不同階段,而社會對它需求的變化,亦側寫出荃灣幾十年來變遷的面貌。「我有兩代客人 。做爸爸的年輕時找我印單據,他的兒子長大了就找我雕圖章。」

盧先生的店舖也由謀生的據點,變成他做自己興趣,跟書畫同好、知己好友聚頭見面的地方。盧太也從以前的教職退下來了,閒時會到舖頭幫手,打理雜項。店舖星期一至六,風雨不改如常開門,而無論有人前來閒話家常,又或是有客人來查詢書畫用品、習畫習字心得,盧先生也樂意分享。

 

自力食其力,用雙手謀生找樂事。

 

這時,有客人拿著一份文件來到店舖,向盧先生查問有無適合的公文袋,他和太太就各自櫃裏翻來翻去,找到了幾款公文袋,讓客人拼拼看。「現在做生意為其次,主要是為了自己的興趣。」十年前,他開始在店售賣筆紙墨硯,增添了不同傳統中式工藝品,由一間雕章印刷店,漸漸變成一間私人書室似的,內裡的字畫、毛筆或是精品裝飾是陳設或是貨品,都已融合在一起了。

店內正中的紙架上,掛了他執筆的牌篇「悠然堂」。他說自己喜歡菊,最初想起名喜菊堂,但老師點提起名何不婉轉含蓄一點,包納更多想像空間。於是取材南朝宋初期詩人陶淵明作品《飲酒·其五》,「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牆下採菊心情徜徉,身心悠然如見南山美景。縱然屈身於小舖內,卻能浸沉於自己喜歡的藝術之中。就算遇上天降驟雨,夫婦二人分工合作,不謊不忙收起外露貨品、拉出雨檔。一面泰然,活在當下。

在悠然堂的這雙手,既能出手藝,也能生技能,揮筆與刻畫出的是靈活生活的形態,順應社會變遷的韌度。「我不會退休的。」盧先生語調堅定,又悠然自得。

當社區在急著推陳出新時,又有否想過更需要注入的是怎樣的生命力?

敏捷自助洗衣場

在時代幻變之下,捕捉那仍然留下的永恆——敏捷自助洗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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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時代幻變之下,捕捉那仍然留下的永恆——敏捷自助洗衣場

 

「這袋衣……六十元。需要做消毒嗎?」謝先生一手安放好那袋污衣,另一手在櫃枱上寫發票。
「好啊。」那位女外僱點頭。
「今日下午六時可取了。」

隨後,污衣往銀灰色的鋼鐵質外殻的洗衣機掉進去,關上圓形玻璃窗門,再按下機器開動的按鈕。清水隨即注入,洗衣梘液隨水流撞入翻出泡沫,滾筒轉動,衣服一邊混入水中一邊被高速翻動。

如輪盤,如時鐘,兜兜轉轉無數個年月,沖洗幾多遍陳年舊積;到洗淨烘乾,去除了污物和雜念,經洗擦而留下來的舊衣,乾淨如新,又如是當初的新嗎?

這間位於褔來邨永嘉樓地下的洗衣店,眼見是提供代客洗衣服務,店外卻掛上「敏捷自助洗衣場」的招牌。鋼質招牌匾及以舊字「塲」入文,位處當眼卻又安靜內儉,大方地向經過的每位途人,展示著一段由五十多年前已經開機發動的生活故事。

 

生活就是為了謀生,求生更求多勞多得。

 

謝先生才剛收妥顧客的款項,轉個身又跑到舖最後方的儲物間。拿了幾頁文件,再回到前台放好,就向剛到埗的客人招手,示意他把洗衣袋拿到磅上,秤一秤重量,按量收費。

洗衣店中門大開,舖面呈長方形,頗為闊大。門面是接收衣物和收銀的玻璃櫃枱,店鋪兩邊依牆散落好幾台舊式大型的洗衣及乾衣機,中間空間則分別散滿一袋袋準備清洗的衣物,員工正逐一接疊好好已洗淨烘乾的衣物。店頂掛滿已洗淨及套上保護膠袋的外套大衣,當中好些是客人寄存半年的。店右邊則放了一個大魚缸,有幾尾鯉魚在緩緩游動,成為洗衣店的特色代表之一。

「我覺得在以前社會,洗衣是一種必需品,因為大家家中未必有洗衣機,又不想全部衣物都親手清洗。」 回想舊時,物資比較貧乏,也不是廉價到如垂手可得,大家衣物數都只是剛好夠自己穿著,客送來的衣服要盡快洗完,好讓更替穿著,所以店舖起名「敏捷」,也就取快速、方便之意,客人可以很快收到清洗乾淨的衣物。洗衣店一星期也全開七天,謝先生的父母很多時工作至深夜,索性在店睡覺過夜,翌日一早繼續工作。

洗衣舖就成為謝先生父母養活一家六口的地方,他們待在舖頭的時間要比在家中長,是謝先生和兄弟姐妹細小到大的成長場所:每逢放學後都會回到舖面來,開了枱就做功課; 課後或假日,有時幫忙父母的做些瑣碎粗活,但更多時間是跑附近街外跟其他孩子玩。到晚上,媽媽會在店後的廚房做飯,孩子們吃過飯後才回家睡覺。 家庭、生活與工作密不可分,終日為口奔馳,也是這家人的生活形態。

 

變幻原是永恆,新舊更替是循環。

 

嘟嘟嘟……電話響起,謝先生很快地接上電話;再轉身走後舖的小室,跟的師傅在內商議修葺的細節。畢竟都已幾十年了,老化起銹,恆常檢查修補,都是常見小事,且要親力親為。

「我父母在早年已經過身了,洗衣舖也由我來接手。我們最初開業,是真的做自助洗衣店,整間舖都放了洗衣機。顧客來到需要付現錢買代幣,自行投衣物到機內,入代幣,就可開始動洗衣機。」就是跟現在開得成行成市的自助洗衣店好相似,只是付款形式不同。

「到八十年代,我們才轉成現在的代客洗衣的模式。現在我們的生意更像一種服務,例如供客人寄存或清洗一些質料較複雜、較昂貴的衣物……」

嘟嘟嘟……電話再次響起。這次謝先生接電話前,先坦言店務事忙,已不便詳談。

原來已經午後,初春斜陽晒得前枱有點微熱,有員工上前來開了擱在牆上的舊式吊扇,淺藍的扇頁徐徐轉動,安靜近乎無聲,與掛在則的舊式方形掛牆大鐘的鍾面顏色如出一轍,任飽經年月,藍得依然醒目耀眼。扇轉,時針轉,洗衣筒在轉,各自正在這店內以不同的速度,引證著時間的存在和意義——但任憑怎樣的速率轉動,它們依舊留在原在地,履行著永不能被取替的責任。

時代巨輪快速轉動,我們又能否在日新月異的社區面貌中,仍然能察覺與延續那經粹煉出來的人文精神?